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菲利普·K·廖 (Philip K Liao) 撰写菲利普·K·廖 (Philip K. Liao) 是一位台裔美国作家/导演/制片人。他目前居住在洛杉矶,创作与葡萄酒世界相关的内容和媒体。他热衷于将自己对电影制作以及美食和葡萄酒的兴趣相结合。
雾中的祝酒
我们用纸杯喝了那瓶特别的酒。那是我母亲的出生年份。我们在台湾山区旅行,在雪山的山麓,那里种植着巨大多汁的梨子。大约10个人,我们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,聚集在我们租住的山上民宿的客厅里。在冬天,那里似乎总是笼罩着永恒的雾气和刺骨的湿冷。
开酒是我的职责,我为这个时刻带了一个杜兰德开瓶器 (Durand)。首先拧入螺旋钻,然后巧妙地将叉子插入软木塞周围。你能感觉到软木塞轻微压缩,听到金属与玻璃摩擦的吱吱声。我轻柔但用力地来回摆动这个装置,屏住呼吸,然后拉出。
完整!一整块。软木塞有一半渗透了酒液,但至少是完整取出的。上面写着,巴罗洛侯爵酒庄 1958 (Marchesi di Barolo 1958)。当人们看着我操作时,房间里安静下来,但一旦软木塞取出,就像突破了音障。聊天声、掌声、叹息声。我周围的人都在质疑这酒是否还能喝。一瓶65年的老酒现在肯定不能喝了吧。
"葡萄酒能陈年那么久吗?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老的酒。"
"还能喝吗?"
"有毒吗?"
但在开启软木塞后立即,三级香气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——皮革、泥土、蘑菇。然而,也有一些红色水果、草莓和葡萄干的香气。我知道这酒还活着,还有生命力可以给予。
在这次旅行中,每个人都把我母亲当作娇嫩的花瓣,仿佛她随时会倒下并在我们面前消散。这是一个几年前还能穿着凉鞋轻松走完泰山5000级台阶的女人。诚然,她这些天看起来很虚弱,经历了手术和几个月的化疗。但这是她的生日,她感觉强壮,有足够的决心进行这次旅行。
当我为了去除沉淀而醒酒时,酒液看起来微弱、浑浊,缺乏颜色的丰富度和生命力。我看着我的母亲——皮肤苍白,假发勉强戴在她现在光秃的头上,脸颊凹陷。然而你仍然能看到她眼中的光芒——就像这酒一样,她仍在坚持。
当我慢慢倒入每个人的杯子时,我来到我母亲面前,她犹豫地伸出了她的杯子。我永远不会忘记看着她眼睛的那一刻;我们俩都有点泪眼朦胧。她给了我一个羞涩的微笑。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,也许她根本不应该喝酒。但让所有人在她周围欢呼,在她生日时喝她的出生年份酒,而她不能参与,这似乎很残酷。所以,当然,我给她倒了一点尝尝。
然后我们举起纸杯欢呼,"65岁年轻。"
我们都抿了一口,然后就是60秒的寂静,只有雨水轻拍木屋顶的柔和声音和风轻敲窗户的声音。
"不错。有点像酱油,"一位叔叔说道。
人们开始惊叹他们从未品尝过这样的东西。他们不知道葡萄酒能陈年这么久,而且仍然可以饮用,不,它是好的。
我看着我的母亲,她瞬间眼神恍惚,几乎是宁静的,显然在思考,显然带着情感。仿佛每一口酒,她都在回忆过去,每一口酒,都在重新体验她的一生。当我问她时,她回到了现实,
"你觉得怎么样?"
"很好。"她回答。"有一丝草莓味。"然后她咂了咂嘴。
我同意她的看法。仍有结构感,但确实是一款温和的内比奥罗 (Nebbiolo)。美丽而清澈,复杂。
我们喝酒,吃炖鸭翅和其他小食。音乐从扬声器中播放,我们享受彼此的陪伴直到深夜。其他酒瓶被打开倒出,但我母亲只喝了巴罗洛 (Barolo),她紧握着她的杯子,仿佛它在给她生命。最终人们开始打盹并回到各自的房间。我帮妈妈上床,拥抱了她并祝她生日快乐。
我握着她的手。她对我微笑,闭上眼睛,睡着了。
那是一次美好的旅行。也是最后一次旅行。我经常想起那个夜晚。我再也不会以同样的方式看待另一瓶巴罗洛 (Barolo)。当我看着我在拍卖会上购买的剩余半箱酒时,我不得不承认这酒比我母亲活得更久。我一直在想如何处理剩下的酒瓶——在她生日时喝,在母亲节时喝,但说实话,我不知道。也许我会在最想念她的时候开一瓶。
这张题为"转瞬即逝 (Fleeting)"的图片是作者本人拍摄的。